【金庸江湖·初始暨日常指令帖】郑苍颢篇

天外草

秋日的清晨泛着微微寒意，延平王府南院精舍内一名少年却已早早起身，正是当今延平郡王郑经的侄儿郑苍颢。七日前堂兄郑克臧赴台南处理水患之时曾有交代，今日军师陈永华将自中原返转台湾，若他未归，便拜托郑苍颢代为接风。前日得报水患甚为严重，料想郑克臧今日无法回转，自己必是要代他走这一遭了，是以特意起早。但梳洗更衣完毕，少年却又想起今日按例似乎须得去向祖母董国太请安……

郑苍颢

秋日的清晨，庭院里的丹桂盛放，凉风透进窗棂里，漾着满室馥香。
晨光透窗而入，却如同薄暮时分的淡淡雾霭，缭绕在半掩的书卷上，和旁边一张未完的山水图。

早起的少年习惯性的在庭院里的枫树下练剑。
枫叶落在白衣上，如杜鹃泣血，浅深留痕。

左手捏了剑诀的起手式，便开始专心地练习起了以前向大堂哥请教过的防身剑法。枫叶被秋风吹起，在他身边旋舞，他的眉目修长，认真地淡淡皱起。在熹微的晨光中，他整个人仿佛都被照得透明，与周围的假山、碧水、花树、落红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白云为衣，清风为佩。
随着剑招的收尾，突然间，微风吹起一枚枫叶，缓缓飘过他的眼帘。
红色的枫叶浮在庭院里那张伯父以前常用来下棋的青色石桌上，孱弱得就像是一抹胭脂，无辜落入了青色的棋盘，而同样是落在桌上的枯木，仿若虎视眈眈的黑子，郑苍颢亦不禁动容，原本温和清亮的眸子仿佛大海般深沉。
他看到的，是万里河山，是芸芸众生，但抑或不过是一片嫣红。
那片嫣红静静躺在石桌上，单薄、悲伤，还带着未干的清露。而那之后，是满清铁骑那逼人的寒意。

寸步不让。
那是一位王者踞坐在王座上的笑傲，冷冷对着自己的敌人。
郑苍颢的目光缓缓滑落，落在石桌上。他胸中忽然泛起了一阵难耐的火热。

他手腕一沉，剑锋斜倚在枫叶之侧，在石桌上划下一道痕，与枫叶映衬在一起，夺目凄艳。像是陪伴，又像是决绝的争衅，却将那条黑龙与枫叶隔成了两截。

“呼······”收起了佩剑，回房更衣梳洗完毕，心里估算着时辰，叹了口气：“看来大堂哥今天应该是不会回来了。我也该准备准备，去为陈军师接风。”
走了两步，少年却又想起今日按例似乎须得去向祖母董国太请安。算算时辰，现在还比较早，去向祖母请安的话只要把握好时间应该也不会耽误了为陈军师接风的时辰才对········

天外草

郑苍颢拾步走向董国太所居别院，转过长廊转角，前方一人听到脚步声，停步转身，瞧见郑苍颢，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苍颢堂弟这是要去哪里？”却是延平王府的二公子郑克爽，也是郑苍颢的堂兄。

郑苍颢

看见郑克爽之后，上前两步也是微微一笑，回礼道：“二堂哥早。今日不是该去向祖母她老人家请安么？二堂哥素来孝顺，也是正打算过去向祖母请安吧？”

郑克爽

“不错，我正是去给奶奶请安，既然苍颢堂弟也是，那便一道如何？”说着与郑苍颢并肩而行，看看将近董国太居所，郑克爽忽道：“说起来大哥出门也好几天了，却迟迟不归，苍颢堂弟，你说大哥不会是忘了今日给奶奶请安的事罢？”

郑苍颢

听得郑克爽相邀，便也一口答允，二人虽并肩而行，但为了以示对堂兄的尊重，郑苍颢也稍稍走得靠后一些。
走到将近董国太居所，听见郑克爽相询，微微一笑，道：“七日前大堂哥便赴台南处理水患，听说伯父也是甚为此忧心劳神。前日又得报水患甚为严重，想来大堂哥走不开，也在情理之中吧。不过大堂哥却也没忘了给奶奶请安的事，他有交代过堂弟，台南水患严重，他已是分身乏术，不过他仍惦记着奶奶，要堂弟代他祝奶奶她老人家身体安康。”

郑克爽

郑克爽闻言一滞，强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不知，看来大哥跟苍颢堂弟倒是比跟我要亲近得多了。”看着郑苍颢的目光似乎变了一变。

郑苍颢

观察到郑克爽的目光和神情的变换，郑苍颢心下其实也明白了。
从小时候开始，两位堂兄的关系似乎就有些古怪，郑苍颢从小性格温和随意，加上从小便对这个家里的生存环境的了然，虽和大堂哥脾性更为相投，但和二堂哥的关系也一直不算差。只是两位堂兄之间，似乎总有一种无形的对峙，让自己也不得不变得更为小心。

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有礼的微笑，对郑克爽道：“二堂哥哪里的话，打小咱们便是一块儿玩的。只不过二堂哥和大堂哥一样，每日里都会为叔叔和奶奶排忧解难，都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的。家里就数苍颢最小，才干也比不上两位堂兄，二堂哥自然比我这个不成器的堂弟繁忙许多，想来大堂哥也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才会不想麻烦二堂哥你的。”

郑克爽

郑克爽的脸色较之刚才似乎略缓和了些，打了个哈哈：“随口一说罢了，苍颢堂弟无须如此认真，咱们快些进去罢，莫要让奶奶她老人家久等了。”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董国太居所，郑克爽抢上前一步，撩起袍角向着堂上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跪倒，大声道：“孙儿克爽给奶奶请安，愿奶奶身子康泰，事事遂心。”说罢磕下头去。

郑苍颢

跟着郑克爽进入董国太居所，也随之向老妇人拜倒：“苍颢给奶奶请安，孙儿愿奶奶身体安康，福寿双全。”

万能龙套甲

董国太脸上露出微笑，道：“都起来罢。两个孩子来得这般早，定然还未用过早膳，就在这儿陪奶奶用些罢。”目光向门口扫过，微微一顿，接着慢慢起身，两人忙上前扶住，祖孙三人来到桌旁，自有侍女排上膳食。

董国太略尝了几口糕点清粥，便住了竹箸，问起两人课业，末了瞧了瞧两个孙儿，又向旁边的空位子瞧了一眼，淡淡道：“难得你们过来陪奶奶说会儿话，说起来，克臧这孩子，倒是好久没见过了。”说着脸色似乎有些不豫，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郑克爽

自然而然地起身走到董国太背后，一边不轻不重地替她捶背，一边口中说道：“奶奶若是觉得闷了，孙儿日日来陪您说话解闷便是，就怕奶奶嫌孙儿烦呢。至于大哥嘛，他贵人事忙，整日里不着家，奶奶想见他，倒怕是不容易。”

郑苍颢

见董国太咳嗽，便向一旁侍奉的丫鬟打了手势端上一杯茶，一边用盖碗散开热气一边道：“奶奶说到哪儿去了？有道是‘百善孝为先’，诚如二堂哥所言，我们兄弟都是愿意陪奶奶的，这同享天伦之乐的事，还是好多人家都求不来的呢。”

说完茶水已散到适中的温度，便微笑着递给董国太，又笑道：“大堂哥近日里为了台南水患之事忙得分身乏术，是以无法赶回向奶奶请安，不过百忙之中却仍是不忘惦念着您的。大堂哥也交代过苍颢，包括近日传回家里的口信，也数次提到让苍颢莫要忘了替他向您老人家请安，恭祝您身体安康。”

说着又为董国太和郑克爽的碗里添上了粥，续道：“要孙儿说啊，奶奶您可是好福气的。《礼记》有云‘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有如二堂哥这般每日陪着奶奶说说话解解乏，苍颢也同样愿意时常陪着奶奶，是为‘乐其心’。大堂哥在外奔波，为伯父和奶奶分忧解患，为国为民不遗余力，是为‘不违其志’。奶奶您看，这二者皆有，是为‘孝子之养也’不是？所以奶奶可不是该高兴么？当然奶奶挂念孙儿，苍颢完全能够理解您的心情，待大堂哥解决了水患回来，苍颢一定拉着他赶来看您。”

说罢又想起自己读过的许多书中，也有一些医书自己也算有所涉猎，便将话题一转道：“倒是近日入秋之后，天气渐凉，奶奶挂念我们的同时还要注意自个儿的身体才好，苍颢曾经读过一些医书，麻黄，桂枝，杏仁，甘草这些药材都有解表和宣肺平喘的效用，还可防治外感风寒，孙儿也曾让管家留意了些，奶奶若不嫌弃，孙儿便替奶奶熬了送来可好？”

万能龙套甲

郑克爽捶背力道恰到好处，董国太咳嗽渐止，接过郑苍颢递过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微微眯起双眼，似乎颇为惬意。郑克爽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手上动作不觉慢了下来。董国太拍了拍他手，示意他回座，听郑苍颢说起替自己熬药，摆了摆手道：“上了年纪啦，天气凉了这咳嗽总是免不了，你们自个儿每日须得习文练武，整日里围着我这老太婆却又像什么话。”说是如此说，脸上却笑眯眯的甚是慈和。

放下茶水，又向两人仔细瞧了一阵子，点头道：“克臧领了差事，我听经儿说过，似乎做得不错。你们俩比他小不了几岁，自己可有什么打算？”

郑克爽

之前有些神思不属，闻听此言，忙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恭恭敬敬地道：“孙儿不才，愿尽力替父王和奶奶分忧，像大哥一般处理些岛上事务。事无巨细，但凭父王和奶奶吩咐，孙儿必当戮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怠慢。”

郑苍颢

“回奶奶的话，家中兄弟年纪就属苍颢最小，能力才干也及不上两位堂兄。若是贸然帮手伯父和两位堂兄处理这岛上事务，只怕还不能完全胜任，还拖了两位堂兄的后腿。无论是武学修为还是阅历谋略，苍颢都深知自己的不足，所以，孙儿希望先想法子努力的提高自己，让苍颢足以为伯父排患，为奶奶分忧。”

万能龙套甲

董国太听了郑克爽的话，微笑颔首，意示嘉许，接着听到郑苍颢的言语，眉头微皱，道：“少年人能不妄自尊大，本是好事，却也不用妄自菲薄。”略略一顿，似乎想到什么，语气又放缓了些：“不过你父亲平日或许对你的文字功课着紧了些，武艺难免生疏。但我郑家的男儿，决计不能做那等只会夸夸其谈的文弱书生。克爽的武艺从前是刘国轩传授，但近年他忙于军备，我已教克爽改随府中侍卫队长冯锡范学习武功，他是昆仑派的高手，身手着实不错，苍颢你若想习武，便与克爽一道，跟着冯师傅学罢。”

郑苍颢

"奶奶教训的是，这倒是苍颢考虑欠妥了，苍颢也会尽我所能为伯父和奶奶分忧。孙儿也听说过冯师傅的剑法在江湖上也是备受推崇，待寻得机会苍颢自会向冯师傅好好请教，请奶奶放心。”
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似乎也有些时日未见到冯师傅了。冯师傅和陈军师都是江湖上享有盛名的人物，倒是值得苍颢好生学习。”

万能龙套甲

“陈永华么，听说他的天地会在中原声势是越来越大啦，也不知……”董国太说得两句，自觉失言，收口道：“今儿咱们祖孙相聚，旁人的事，还是少去理了罢，也免得你们嫌我老太婆唠叨。”

祖孙三人又再说笑一阵，郑克爽与郑苍颢告辞离开。两人走出董国太所居别院，郑克爽停步笑道：“我正要去寻冯师傅练剑，苍颢堂弟这就一道去么？”

郑苍颢

步出董国太居所，望了一眼天色，心下估算着这时辰陈军师似乎也该回来了。
郑苍颢向来敬仰陈近南，故对于这次大堂哥的交待不可谓不重视。

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好在时间还来得及。好久都没见到陈军师了，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畅聊一番，唔，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他呢。

正想着忽然听见郑克爽邀自己一块儿去练剑，冯师傅的剑法厉害郑苍颢早有所闻，目光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期待，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冯师傅的剑法堂弟仰慕已久，本是想和二堂哥一道去的，奈何不巧的是堂弟今日尚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只好请二堂哥先行了，还请二堂哥代我向冯师傅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