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剑》序幕--天上白玉京

业余和尚

　　白玉京并不在天上，在马上。

　　他的马鞍已经很陈旧，他的靴子和剑鞘同样陈旧，但他的衣服却是崭新的。

　　剑鞘轻敲着马鞍，春风吹在他脸上。

　　他觉得很愉快，很舒服。

　　但最令他愉快的，却还不是这些，而是那双眼睛。

　　前面一辆大车里，有双很迷人的眼睛，总是在偷偷地瞟着他。


　　风渐冷。

　　缠绵的春雨，忽然从春云中洒了下来，打湿了他的春衫。

　　前面的马车停下来了。

　　他走过去，就发现车帘已卷起，那双迷人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可出场人物：白玉京，袁紫霞

袁紫霞

素手掀起车帘，正好对上那个在雨中打马的人。

在雨中赶路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冷风细雨拂面而过，发丝飞舞，身上掠过一阵清寒，实在不想在路上再多留一会儿，飞絮绿茵也看的恼人。可是纵马前行的这个人却没有半点懊恼，在这种鬼天气里，一副相当享受的样子，脸上仿佛还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的人，实在是比外面的其他景色有趣很多的。

少年轻裘马，展眉未觉愁。

这样的人，谁又能够忍心冷面对着他呢？我没有理由不对他微微一笑。

这样的男子，谁又能够狠心留他在外，任他风吹雨打去。于是我掀起帘子，指了指马车里面。

他还没反应过来，我突然意识到，我对他来说，也许只是路边一个奇怪的女孩子，他完全可以拒绝我的邀请。想到这里，我所有的矜持变成了不好意思的低头浅笑。

白玉京

依旧是那双眼睛，不同的是那双眼睛的主人此时微笑着，对自己指了指她的车里。

无论什么时候，拥有这样眼神和笑容的人发出的邀请，总是让人愉快的。

于是便愉快地笑了。

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的车厢，微微趋近，让她能瞧见自己身上的雨迹。

虽然自信并不是个讨厌的男人，但倘若登车之后里面的人因座驾被来人身上雨水沾湿而花容失色，那么车厢里一定会少一个人。

或是自己飞身离开，或是忍受不住刺耳的尖叫，顺手将车内的人送得飞出去。

不论飞出车厢的是谁，岂非都是煞风景得很。

袁紫霞

抬眼看到骑马的人趋近，指给看他新衣上被沾湿的漉漉雨痕，没有说话。

对于路边女孩子的好意，无论接受还是拒绝，似乎都应该张口说话，但是他没有，几乎要让自己以为他只是一个很神气的哑巴，或者是一个喜欢穿着新衣在雨里洗澡的疯子。

还好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眸子，略带笑意的温和底下藏着一丝隐隐的威胁，好像自己如果要对他做出什么，现在雨里面的落汤鸡就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了。

真的吗？他会这样对我？脸上笑容更盛：

“雨大风急，无遮雨之物自然难过，公子不来马车一避，难道要我拉你进来吗？”

这世上对一个人的兴趣往往都源自好奇。

白玉京

淅沥沥的雨声并不能阻挡自己听到马车里传来的话，一瞬间，眉头微扬。

自然而然地下马，顺理成章地跨入车厢，一切的动作，都那么理所应当。

既没有丝毫勉强，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仿佛天生就应该认得这个人。仿佛天生就应该坐在这车厢里。

车厢里舒服而干燥，车里的人不施脂粉，一身衣裳却艳如紫霞。

眉不点而翠，唇不画而红，迷人的，似乎不只那双眼睛。

这实在是个很美的女人。

一个男人，在雨中能够坐上这样一辆马车，有这样一个女人作伴，无疑是值得愉悦的。

白玉京的心情很少有不好的时候，现在更加倍的愉悦起来。

人在愉悦的时候，通常都很有礼貌。所以在对话之前，打算先擦干自己脸上的雨水，恢复至整齐的仪容，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唯一可惜的是，身上并没有可供擦拭的巾帕。

于是很自然的，提起了衣袖。

袁紫霞

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人，看他进了马车，倚在车厢中，准备用衣袖拭擦自己满脸的雨水。

于是微笑的递上一块淡紫色的锦帕，艳如云霞，与自己的衣裳一般颜色。

一个不拒绝女子心意的男子，行为举止又文质彬彬，自己也相当奉上相应的文雅，不然似乎辜负了烟雨朦胧中一场美好的邂逅。

“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有叫过不认识的人进来，”不知为何，自己竟要对他开口解释：

“这场雨不会很久，等雨停之后，公子离去之前，我很想知道公子的姓名。”

白玉京

接过的锦帕还带着主人的淡淡幽香，与自己面颊接触的时候，仿佛感应到让人心摇神驰的魔力。

她无疑是个动人的美女，而自己，从来不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

事实上，谁若是拒绝她这样的小小要求，那人只怕不是个君子，而是个傻子。

白玉京当然不是傻子。

“我姓白，叫白玉京。”

放下锦帕，回答的同时，亦凝视着她。

袁紫霞

白玉京。

听到这个名字，随即吟出一句诗仙的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浅笑舒展，眼波流转，对上白玉京的视线：

“看来公子也很喜欢李白。”

将李白的诗句作为自己名字的人，想必也喜欢像仙人一般纤尘不染，所以他才会穿了一身新衣。

手指微抬，轻轻拂过白玉京的鬓角，想要帮他取下他湿发上的一片落花。

白玉京

美丽的事物总让人赏心悦目，美人，尤其如此。

但对美人的欣赏，并不妨碍对她话语的理解能力。

“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念完这句，却笑了起来：“我哪一点像仙人？”手腕翻过，紫色锦帕不着痕迹地回到原主人手中，一片花瓣自两人中间飘落。

“你也记得这首诗？”

袁紫霞

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听到这句诗，微微一怔，复又笑道：

“这句诗只是恰好知道而已。”

皓腕轻扬，羞涩一笑，将锦帕推回白玉京手中，示意他留下备用。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东西借出去，有时候都希望收得回来。

“不过我记得的，并不止这一首诗……”

白玉京

“我以为记得这诗的人不会很多。”

就手收回锦帕，身子却微向前倾，脸上依然带着笑，声音与方才却似乎有着奇异的不同：

“那么，你还记得什么？”

袁紫霞

见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陪他聊下去：

“我记得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特别喜欢李白的诗，也喜欢用他的诗给周围的孩子取名。”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脸上散开一种奇异的色彩。儿时的回忆总是美好的，稍微沉浸一会儿也没有谁会见怪。

“在他的教导下，我才恰好知道李白的这句诗。突然说起这个，白公子会不会有些失望？"

白玉京

大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有人跟你说话还会觉得失望，这个人一定是瞎子。”

“这样取名，倒是很有趣。那么你的名字，是否也是那算命先生取的？”

袁紫霞

噗嗤一笑：
“不是瞎子，但是如果记不得东西的话，岂非还不如瞎子？我的名字自然也是，公子不妨猜猜看。“

白玉京

14# 袁紫霞

按着额头苦笑：“李白诗作何止千百，这岂非是在考我。”

袁紫霞

“女子里面，这名字倒也普通的很，也许白公子以前认识的人里面，就有叫这个的呢？”

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转而又抿嘴一笑：

“不过也许是白公子认识的女人太多了，百来个的名字都跟李白诗句有联系说不定呢？”

白玉京

“百来个？哈哈，难道我看上去像是赶考的士子，还是哪里来的骚人墨客？李白的诗，我会的，统共也不过几首而已。”

“都背出来，倒也无妨，不过若错了，你生气要赶我下车，我却是不听的。”

哈哈一笑，张口便念，念的便是适才“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一首。

“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其公，食枣大如瓜，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朱颜谢春晕，白发见生涯，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目光在对方紫色衣衫上停驻，似有亮色一闪，两个字脱口而出：

“紫霞？”

袁紫霞

唇角忍不住上扬：
“怎么不是丹霞青霞之类的，我还想着你说错了，就可以假装生气，然后让你请我去前面的酒楼喝一杯呢。”

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让聪明人请客不太容易呀。还是叫白玉京的都是不好占便宜的？”

白玉京

“没猜错，也是可以请你喝酒的。”

似乎因她间接的肯定笑得格外爽朗，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奇道：“你也能喝酒？”

袁紫霞

“你看我像是能喝酒的吗？”

眼中含笑，烟视柔语：

“我听人家说有座孤烟楼，里面的酒一般人都喝不到，想来珍藏了许多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