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秦蓝玉结局

上官慕容

夜阑人静，小阁烛火通明。
不时窗外晚风徐徐，吹响一片银铃，珠帘下的蓝玉伏案正酣，烛光将她的半片面庞勾勒出来，长长的睫毛也被染了一层融融的金色。
倏尔烛火明灭摇晃，照得蓝玉面庞忽暗忽明，蓝玉若有所觉，嘤咛一声缓缓起案环视四周，屋内空荡荡，仅有一方石榻，一张木案，东窗挂一张焦尾古琴，晚风掠过琴弦，泛起韵声幽幽，唯案上一轮铜镜玉光盈盈，蓝玉远而望去，却是另一位慵懒佳人浅笑盈盈，正自梳妆弄影……
蓝玉不觉微微出神，忽而镜面波光离合，宛如梦幻，四下景物亦悄然大变：

宝马雕车，火树银花，一时风箫声动，满夜鱼龙舞。
一位衣若云霓女子夜坐在榻边，定定看着身前的风华男子，身边一年龄稍小女子侧卧在那姐姐怀了，朝男子吐了吐舌头：“你这好色鬼休想打我姐姐主意。”那位霓裳女子却伸出芊指戳了下妹妹的眉心，浅笑道：“扶公子只是来帮姐姐处理国务而已，小丫头不要胡言。”说着一双美眸瞧向男子，胧着一层淡淡的烟气，而那男子却看着女子怀中的妹妹，嘴角勾勒起一丝柔和的笑意……
他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又在做梦了吗？蓝玉怔怔看着男子出了神，男子的音容笑貌是那么熟悉，一瞬间蓝玉的心几乎跳跃而出，她多么希望能念出那位公子的名字，终究只能站在那里，生生吐不出一个字，那样咫尺的相望，却如流水般将自己的魂缕一丝丝剥离……

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会是如此的压抑与难受，正当蓝玉竭力想思索那男子姓名时，眼前忽地彩光离合，晕眩又生，耳边涛声叠叠，浪生惊起，蓝玉定眼望去，极远处，碧海长空，海鸥翩翩而起，一声哀叫，划破了暗夜。
沙滩上，一对绝美女子赤着白生生的脚，眺望大海，其中年长的一位女子眉间愁意溶溶，绣衣被长风惊起，飞卷流荡，灿若金霞。
“姐姐？你看这些贝壳多好看，我带回去送给扶哥哥可好？”妹妹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笑嘻嘻瞧着自己的姐姐，一脸期盼之意。
“玲珑，又调皮吗？”
“才不呢，玲珑可乖了，玲珑乖了，扶哥哥才会给我讲故事。姐姐，为什么每次扶哥哥给我讲的故事虽然都不好听，但是我都很高兴，很开心，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愿意一直听下去，哪怕听一辈子才好。”
妹妹眨眨眼瞧着姐姐好奇地问道。
“只要玲珑喜欢，你扶哥哥就会一直为你讲下去，这样姐姐也会心里欢喜。只要你喜欢，谁也不能抢走你的扶哥哥，谁也不能。”姐姐拨弄几下玲珑额上凌乱的发髻，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睛里却透着淡淡的忧伤。
“姐姐，你在数星星吗？数星星有趣吗？”
“不，数星星一点也不有趣，姐姐也绝不希望玲珑以后会数星星，永远也不会。”
“哦。”妹妹懵懂地点了点头。
蓝玉的心渐渐沉下去，她知道，一个人在数星星时是多么的寂寞。那种感觉，并不好受。蓝玉默默看着，不知何时，泪水早已顺着眼角流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流泪，是因为自己难受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难受呢？
泪迷了眼睛，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模糊起来。

拭去泪水，眼前的景物已然又是一变：
桫椤树下，落英缤纷，一对青年男女相互倚背坐在树下。
良久，那男子缓缓吐出一口气“玉帛，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玉国国务你就不问了吗？”
“哈~我去了哪里何时需要你来多问？”女子冷冷回了一句。
“玉帛，你变了。”
“对，我是变了，我变得成熟了，我开始考虑自己的生活，开始为自己谋取我想要的一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这些都不对吗？”女子恨声道
“可是，你该想想玲珑，她现在……”
“够了，我是我，玲珑是玲珑，我已经照顾她够多，她却夺走了我的一切。你走吧，我不想你再出现在我面前。”
白衣男子长身站起，凄然一笑“玉帛，有些事情注定怎么都改变不了，你保重。”说着徐步而去，再也没有回头，一片花瓣飘然而下，正落在女子的手心里，一阵风过，仅留下那长发女子单薄的身影。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似是硬生生压住了内心某种濒临破裂失衡的情绪。
扶乩，扶乩，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忘掉你，女子抬起头，两行泪水婆娑，不知乱了谁的涟漪。
此刻蓝玉的心仿若与那女子叠在一起，她的一悲一喜，一忧一虑，都能在自己的心中印证，岁月蹉跎，仿若过了好久，多少聚散离合在眼前一幕幕晃过，浮华过眼、锦绣成灰，唯独剩下的、便是眼前这白玉般的面庞与那摄人的凤眼。无论生死起落，始终不变。

“蓝玉，蓝玉？”
蓦地，蓝玉听见天外一声音传来，似近似远，若有若无。
“唔？我这是在哪？”蓝玉揉了揉眼睛，眼前男子一脸正气泰然，正是赭杉。
“蓝玉？你…怎么哭了？”
“啊？没……只是做了个梦。”蓝玉慌忙抹去泪痕，沉默不语
“原来是梦，那蓝玉姑娘好生歇息吧，赭杉先行出去。”
看着赭杉离去合门，蓝玉涌起丝丝暖意。回首窗外，花正艳，月正明，不知为何，竟一种几近不真实的
恍惚感。梦里来去几如痕？即便庄生晓梦，只消遇得良人，蓝玉幸何如之？
蓝玉浅浅一笑，枕琴而眠，下一次会做个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