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失传的绝学——倚天屠龙功（倚天同人）

天外草

“呼……哈……”双腿快要支撑不起越来越沉重的身体，每一次真气运转，丹田中都有如刀割火燎般疼痛，然而正在夜幕中疾驰的年轻身影，却片刻不敢稍停。

隆隆声响，似潮水，似闷雷，下一瞬，骤雨如瓢泼而至。

原本洁净的青衫早被污泥和血渍染成暗红，雨水、汗水、鲜血混杂着自脸上滴落，说不出的狼狈，但少年的神情，却随着突如其来的雨势一松，脚步也不知不觉顿了下来。

“！不好！”少年蓦然警觉，反手剑疾挥迎向身后突然袭来的破空之声，铮的一响，一枚暗器被远远击飞，黝黑发亮，形若鹰羽，少年瞧清后，心中便是一沉。果然脚步声响，几个形貌各异之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殷公子果然名家高弟，身手不凡，若这雨早下得片刻，只怕咱们此时已失了公子踪迹。”说话之人是个四十余岁的汉子，鼻如鹰钩，矮小瘦削，但一对眸子精光湛然，显然功力不俗。

“黑鹰陆霖……”眼见对方现身，少年反而沉静许多：“神鹰张目，纤尘难遁，阁下寻踪觅迹之术名不虚传，是在下大意了。”

“过奖，是咱们小瞧了公子，未曾想公子竟能这般快便发觉了咱们的行迹，不过哪……”陆霖打个哈哈：“太过聪明，有时也未必便是好事。譬如公子若全然不曾发觉，一路安安稳稳到了地头，自然也不用吃这一身的苦头了。”

“可惜在下既已知晓，便不能再当作不知。”少年微微一笑：“只怕各位的盘算，要落空了。”

陆霖尚未开言，他身旁一名魁梧大汉却已不耐，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嚷道：“陆兄与他废话这么多做甚，咱们一起动手将他拿下，给他吃点苦头，不怕他不乖乖带路！”说着捋起了袖子：“殷青峦，老子先前一时不慎，着了你的道儿，这就再来比过！”呼的一声，醋钵大的拳头已袭至少年面门。

这少年殷青峦乃武当六侠殷梨亭与明教教主杨逍之女杨不悔的独生爱子，因朱元璋登基后以明教为异端，大肆杀戮封禁，殷青峦受外祖之托，赴海外寻前教主张无忌回归中原主持大局。朱元璋视张无忌如心腹之患，暗中派人追踪，要寻隙将之除去。殷青峦然虽年轻，人却机警，甫出海不久便发现有人跟踪，双方交锋，殷青峦不敌，果断弃船而走，上了这岛。本来大雨一下，脱身要容易许多，不料还是被陆霖追了上来。

“凭各位的身手，对付区区在下自是不难，但要对付……呵呵，只怕当今那位，太也小觑了他！”殷青峦身形微侧，竖掌虚封，于双方拳掌将触未触之际借着大汉拳势一带一引，大汉所发狂猛拳劲登如泥牛入海，化于无形。殷青峦吸一口气，要待翻腕催劲，化虚为实，卸脱他的关节，胸臆间却猛然剧痛，就这么滞得片刻，一柄剑斜刺里穿入，隔开了两人，在半空划出诡异弧形，忽然上挑，如毒蛇吐信般刺向殷青峦胸口，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亦同时传入耳中：“好俊功夫，且让我老头子也来领教领教武当高招！”

殷青峦不及喘息，长剑回手急掠，格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然而这使剑老者剑如其人，极尽刁钻诡异之能事，如附骨之蛆，殷青峦先手既失，一时之间被逼得不住退避，竟无还手之机。眼见适才那大汉又怒吼连连地扑了上来，而对方尚有人未曾出手，殷青峦咬了咬牙，猛地欺身而上，嗤啦一声，左臂登时被老者剑锋划破，鲜血迸溅。老者未料到他不退反进，呆了一呆，骤见眼前剑光闪动，右腕“神门”穴上忽然一痛。他人虽年老，见机却快，立时撒手急跃，脱出剑光笼罩，低头看时，只见神门穴上一点红痕，隐有鲜血渗出，情知只要慢得片刻，对方剑尖再深入些许，这只手掌便再使不出半点力道，庆幸之余，又不禁后怕。这时又有一人加入战团，与适才那大汉一道，夹攻殷青峦。老者握着手腕，并无再上前助战之意，只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

殷青峦适才情急之中使出父亲所授“神门十三剑”，虽然一招击退使剑老者，自己却也又中了一剑。本来这一剑只是伤及皮肉，然而此时同斗两人，只觉伤口并不疼痛，却渐渐麻痒起来。

“那剑有毒！”夹攻殷青峦的两人也瞧出便宜，一人不住纵跃奔走，引殷青峦游斗，而那大汉瞧准殷青峦脚步渐趋迟缓的空子，和身猛扑而上，双臂收紧，便如铁箍一般，自后牢牢地抱住了他。

“放手！”这大汉武功并不见得多高，膂力却是极强，殷青峦给他抱住，只觉肋骨咯咯作响，几欲断折，用力挣扎，却哪里挣扎得脱？眼见对方其余数人都露出得意笑容，更有人走了上来要点自己穴道，殷青峦目中闪过决绝之色，倒转长剑，便往自己小腹刺去。

“武当派的‘天地同寿’！”陆霖脸上变色，右手疾扬，又是一枚鹰羽镖。殷青峦受伤中毒，手上乏力，当啷一响，长剑脱手向上飞出。便在此时，半空猛地炸响一个惊雷，电光闪耀之下周遭竟如白昼。众人不由自主闭目掩耳之时，殷青峦的心神却被那一瞬电光映出的山崖牢牢吸引了去。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自二十年前屠龙刀隐，倚天剑折，这武林中故老相传的二十四字已少有人提及。这山崖上的石刻不知是何年写就，本已为苔藓灰土尘封，今夜却得暴雨冲刷，又逢电光闪耀，教殷青峦在片刻之间，瞧得清清楚楚。

“这二十四字虽笔划入石不深，但龙飞凤舞，笔力雄健，有如快剑长戟，森然相同。最……最奇的是，其中包含的阴阳刚柔、精神气势，为何竟似全是我武当一脉？”殷青峦习武聪明勤力，又得父亲殷梨亭及几位师伯点拨，于武当本门武功根基既稳，招数亦精，所欠只是功力火候而已。习武之外，殷青峦并无别样喜好，惟对书法甚是痴迷，而他外祖杨逍乃是一等一文采风流的人物，得暇时便指点他书法之道，是以殷青峦年纪虽轻，却已可称得上文武双全。此时一见那石刻，竟尔如痴如狂，难以自拔，心中存想，手上便不知不觉地跟着比划了起来。

“砰！”本来牢牢抱住殷青峦的大汉忽然莫名一个跟头摔出，头朝下栽进一滩泥水中，呸呸呸吐个不住，浑不明这小子使了什么妖法，不过在自己肩头一挥一掠，自己便这般身不由己地跌了出去。

“怎么回事！”陆霖等人大是惊愕，纷纷鼓噪着围拢上来。殷青峦此时心神尽数沉浸在二十四字石刻之中，已入物我两忘之境，甫觉敌袭，自然而然便顺着笔意还招以应。横掠，竖削，斜挥，反捺，初时尚见涩滞，但渐渐的意与神会，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当者披靡。众人与殷青峦数度交手，于他武功家数俱有所知，此时却大是出其不意，兔起鹘落，登时给打倒了数人。陆霖又惊又怒，殷青峦已扑至近前，右掌直划下来，正是“锋”字的最后一笔。

谁与争锋！

凌厉劲急的掌风挟卷漫天雨点，如星驰电掣，雷霆万钧，硬生生压得这位好手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然而一瞬之间，陆霖只觉万钧压力陡然消失，睁眼看时，却见殷青峦跌倒在地，脸色苍白，便听那使剑老者的声音喜道：“毒发啦！这小子毒发啦！”峰回路转，陆霖此时哪敢怠慢，纵身挥掌拍向殷青峦膻中气海，要先伤得他无还手之力，武当派再有什么高明武功，也是万万不想见识的了。

殷青峦真气涣散，全然无力招架，眼见要重伤在陆霖掌下，蓦地众人眼前一花，陆霖拍出的一掌不知如何竟印在了他自己胸口，登时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而殷青峦身前竟多了一人，左手执伞，正弯腰伸出右手，去扶他起身。

“尊驾何人？”陆霖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望向对面执伞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男子也不回头，淡淡吐出五个字。

风急雨骤，雷声隆隆，然而男子平和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耳中，却比甚么狂雷闪电，都要更加惊心动魄。

“在下张无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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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青峦醒来之时，发觉身在床榻之上，一惊要待坐起，肩头却给人按住：“你身上有伤，先躺着歇息。”浑厚真气自肩头传入，汩汩然，绵绵然，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殷青峦不由自主地重又躺下，却已认出发声的便是之前的执伞男子，自己本是一心要寻此人，但当此情境，却不禁有些怯然，只是望着他嗫嚅道：“你……你当真是……”

“你叫青峦？”男子温和地笑了笑：“你是六叔的儿子，该当唤我一声师兄。”

“你身上毒已经除了，但伤势却是不轻，须得好好休养。有甚么话，慢慢再说不迟。”

张无忌话音未落，吱呀一响，一人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汤药，见殷青峦直直地盯着张无忌，先是一怔，旋即笑道：“你醒啦，喝药罢。”将碗向殷青峦递来，明眸善睐，巧笑嫣然，却是个美貌妇人。殷青峦呆呆地接过饮下，听那美妇与张无忌交谈，倒也并不避讳自己。只是听着听着，冷汗不觉涔涔而下。原来这美妇便是张无忌之妻赵敏，而陆霖等之外，尚有一艘载着火炮与弓箭手的船只跟随在后，幸喜昨夜大雨，陆霖虽留下记认，仍是难觅，而火炮于雨中不啻废物，弓箭威力亦大打折扣，赵敏熟知此事，巧施妙计，船毁器沉。而张无忌则出手逐走陆霖等人，救下了殷青峦。

“但师兄……师嫂，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何会在此？”殷青峦终于吐出心中疑问，赵敏与张无忌交换一个眼神，张无忌伸手搭上殷青峦脉门，片刻，凝重的面色逐渐舒展。赵敏忽然笑道：“无忌哥哥，殷六叔给小师弟起了这样的名字，当真有心，你说是不是？”说着伸手虚划，“青峦”写罢，又书两字，却是“翠山”。张无忌一震，深深看了殷青峦一眼，道：“师弟，随我来罢。”殷青峦不明所以，依言起身，随着张无忌走出所在茅屋，一路径行至昨日与陆霖等人交手之处。张无忌停下脚步，抬手向上指去：“你瞧。”

殷青峦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二十四字赫然在目，白日看得清楚，或奇峻，或挺拔，银钩铁画，直欲扑面而出，教人神为之夺。殷青峦好不容易方收回目光，望向张无忌：“师兄，这是……”

“这是我父母相识结缘之地，我跟敏敏要回武当山多有不便，因此每年我们都会来这里，凭吊爹爹妈妈。”张无忌目中尽是缅怀之意：“这二十四字，便是我爹爹刻的。”

“五师伯？”殷青峦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脱口道：“这里是王盘山！”

“不错。”张无忌微微一笑：“这二十四字书法我爹爹习自太师父，其中蕴含着一套极高明的武学。可惜我资质鲁钝，不通书法，无法习学。师弟你能在一瞥之间便有所悟，以之克敌，足见天份，也是缘法。不妨留在这里多加参悟，待养好了伤，再回武当不迟。”

若在平日，殷青峦自然求之不得，此时却不由急道：“师兄，不成的，你没杀了陆霖，他回归中原，当今朝廷不日便会再出杀手。师兄你不知道……”

“我知道。”殷青峦的话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向张无忌，只见他温厚的面庞逐渐染上沉痛之色：“朱元璋即位以来，虽国号不得不称一个明字，却对本教忌之极深，非但下令禁止，更对教中兄弟大加杀戮。而他最忌惮的……自然是我。”说到此处，张无忌神色中带了些自嘲：“一日不将我从这世上找到除去，他在龙椅上便一日不得安稳。你昏迷之时，敏敏已向那几人都问出来了，武学异士，用毒高手，火器，弓箭……当真不遗余力。”

“所以……”殷青峦隐隐猜到了几分，然而喉头似有物哽塞，一阵干涩，却是说不出口。

“所以你留在这里养伤，朱元璋既想找我，我便去见他一见。”张无忌拍了拍殷青峦肩头，温言道：“这崖壁石刻，你好生研习，日后受用无穷。”顿了一顿，似乎又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本卷册，递到殷青峦手中：“这是我手书的乾坤大挪移精要，你转交杨左……令外祖。我当年走得仓促，难免考虑不周，本教无上心法，不应由我而绝。”

“师兄不可！”殷青峦一把抓住张无忌，正要说什么，不防昏睡穴上一麻，登时软软倒下。张无忌叹了口气，将卷册放入他怀内，抱起他回到茅屋之中。赵敏正将手中包袱打上结，瞧着张无忌将殷青峦放至床上，对自己投来询问的眼神，笑道：“放心罢。咱们离岛之后，这里便再无船只。不过岛上鸟兽不少，再加上咱们留下的吃食，怎样也饿他不死。等到他功夫有成，便算武当不来接他，自己伐木造筏，也回去了。”

张无忌神色一松：“如此便好。”赵敏却有些好奇道：“无忌哥哥，你当真这般看好于他？”

张无忌认真道：“太师父所创倚天屠龙功精奇奥妙，当年我爹爹便是靠着这套武功，从我义父手下保全了自己和我妈妈。只是这套功夫并非努力刻苦便可习学，而自我爹爹去世后，太师父也不再施展，就此埋没，实在可惜，不料小师弟竟能从石刻中悟出，实是难得的奇才。加上乾坤大挪移，假以时日，武学上的成就未必在我之下。”接过赵敏递来一柄乌沉沉四尺来长的单刀，伸指一弹，铮的一响，声如龙吟：“醉握杀人剑，醒掌天下权。朱元璋想要以无上权势压倒我明教这柄利剑，却不知一味施之以暴，迟早人心尽失。须得教他知道，若到那时，无需神器，有志之士，身即倚天，纵使没有我张无忌，亦必另有屠龙之人，削他天下权柄。”说罢，二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兀自昏睡的殷青峦，又相视一笑，张无忌伸手扣住妻子手掌：“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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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影孤帆，渐行渐远，追至岸边的青衫少年一声苦笑，探手入怀，片刻，转过身向山崖石壁走去。

郁郁青峦，茏茏翠山。
何惧屠龙？身即倚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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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河洛招人以【失传的绝学】作为题目，投了这么一篇，虽然结果正常地石沉大海，但也算是近年来难得写完的一篇。选取倚天屠龙功，只因为这是几乎唯一一门在当本书创出来就失传了的绝学……只是没想到会有今日，只怕是所有绝学，都要失传了。

馋师无相

创世神走了，但世界还在；

古龙仙游数十年，小李飞刀依然例不虚发。

身即倚天，自当经天万里，百代长鸣。

公子白

....故事內容姑且不論，本篇的文筆其實強過河洛大部分的文案了。

不過阿草最後的感嘆，確實令人感傷，只怕是所有的絕學，都要失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