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洞天】第一章——血如意

豆豆

240# 童博


听童博应允，便径直走出几步，后方却没有跟来的脚步声。回头望去，童博还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前方。
知道他心中难过，但自己向来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大道理，心里莫名的跟着难过起来，转过身走回去，轻声道：“童大哥，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好，但我感觉得到你很难过。他们都在那，你爹在那，你弟弟他们也在，你的其他亲人也在，他们都在等你。你过去嘛，你爹他……他一定想见到你的……”莫名的悲伤跟着蔓延上来，捂着嘴轻声呜咽起来。
看着童博失魂落魄的模样，被这丧亲之痛所感染。至亲的离别竟然是这般悲痛。自己从小就是孤儿，无依无靠，和云姐珠儿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后来被现在的老爹收养，对自己还有云姐珠儿都视如己出，百般呵护。有个疼自己爱自己的父亲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抬手擦了擦眼眶涌出的泪，看着天空。
老爹，我想你了。

天外草

童博不知自己是怎样来到了祭坛，然而他终究还是来了。父亲童镇静静躺在中央石台之上，仿佛只是沉睡，只有旁边熄灭的灯盏昭示着无情的事实。六大长老带着族人跪伏在地，庄严静默，而离父亲最近的位置，那个挺拔而瘦削的背影，格外显眼而有些……孤单。

童战

如泥塑般跪在石台前，呆呆注视着面色平静似乎只是熟睡的父亲，耳边仿佛还萦绕着方才那些惊心动魄的话语，然而混沌一片的脑中几乎完全不能理解发生的这一切。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别开这种玩笑啊！明明平日里您一直都骂我是最不用功那一个，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爹，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是吓我的对不对？

我今天又没用功念书，我违反族规带着童心跑去外面了，我还把童心弄丢了，爹你听到了吗？你起来啊！你起来骂我啊！

不要……只是像这样，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自己什么都不管啊！！！

低下头，掩去通红的眼，双手死死握紧成拳，指节因用力泛出隐隐的青白。面前是父亲失去生气的躯体，背后是所有的族人。

而身边，没有人。

父亲不在，大哥……不在，连童心，也不在。

耳边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本能地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张了张口，声音竟嘶哑到连自己都有些陌生：

“大哥。”

“爹，走了。”

童博

243# 童战


“博儿，龙神功的口诀，你都记熟了吗？”
“博儿都记住了。”
“博儿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口诀你一定要铭记于心。”
“爹，博儿为什么要练龙神功啊？”
“那是因为我很自私，只要你能练成这套功夫，将来就能守护童氏一族，守护水月洞天，守护童战和童心。”
“我知道了！一定是两个弟弟又调皮，惹爹生气了，爹你不要生气，孩儿一定好好练功，长大了帮爹管教他们。
“博儿乖，龙神功练成之后，切记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施展。”
“为什么啊？”
“将来你会知道的。
“博儿知道了，爹放心，博儿一定记在心里的。”
“谢谢你！孩子，谢谢你。”
（真奇怪，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突然间变得那么清晰，就好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
（爹为什么要谢我？身为父亲的他，为什么要感谢作为儿子的我？照顾弟弟，照顾族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一丝疑惑在心中萌生，然而随即便被现实淹没。
步履阑珊的走到父亲跟前，见一旁的童战声音嘶哑，神情萎顿，想要像往常一样拍一拍他的肩膀，却发现自己连抬一抬手的力气也欠奉，或许是因为此刻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如何能安抚他人……
然而下一刻，弟弟的一句话将自己拉回了现实
（是啊，爹走了，爹已经走了，不在了。）
（爹走了，我该怎么办？伤心？难过？自怨自艾？）
（不，我不能绝望，不能，否则童战怎么办，童心怎么办，水月洞天这个属于我们共同的家该怎么办。）
（爹已经走了，我必须撑起这个家！我必须代替爹，撑起这个家！）
此时此刻，容不得自己因疑惑而迷惘。
此时此刻，容不得自己因伤感而颓丧。
手足渐渐恢复了力气，心念转变的同时，也收回了对身体的控制。
踏上一步，跪倒在父亲的身边，叩了一个响头：
“孩儿……恭送爹爹……”

童战

244# 童博

几乎是习惯性地跟着童博的动作叩下头去，然而直起身的刹那，父亲临终的话语如闪电般掠过脑海，动作登时一僵，下意识别过了眼，不再看往童博的方向。

童博

起身取出火折，准备替逝去的先人点上长明灯。

童战

246# 童博

听到脚步声，终于还是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发现童博的动作，霍地站起，一声呼喊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制止之意脱口而出：

“哥！”

定定看着童博的背影，口中发出的，仿佛是连自己也不认识的声音：

“依族规，只有继任族长，才能为爹点上长明灯。”

天外草

童战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登时大哗，纷纷惊讶地看着童战：“童博是嫡长子，那就是继任族长，族规就是这样啊，童战你糊涂了？”

童战

248# 天外草

“他不是！”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自口中迸出：“他不是继任族长……我说他不是！”

童博

249# 童战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为之愕然，然而经过离别之痛的洗礼后，自己已不再如初闻鼓声时那般无措。
（童战，或许是还没办法接受爹走了的事实吧。）
童战，你说得对，我不是族长……爹才是族长，童氏的族长是爹，不是我，我不配和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童战

250# 童博

“不是！”一阵急躁：“这盏长明灯你不能点！大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童博

251# 童战

童战的话语犹如一记重锤，在自己强行封上的心扉上又开了一道口子。
一同长大的亲弟弟就这么站在自己眼前，反对自己接过父亲的责任，为什么？
从他的眼中，并没有发现因亲人的伤痛而产生的痴狂和迷惘。
童战的眼神，复杂却又坚定。
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眼神？
“阿战，我从来不在乎族长这个位子，你知道的。”
（等等，爹之前就一直要我把弟弟找回来，刚才又故意支开我，难道说？）
“是爹么？爹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童战

252# 童博

“爹说，”终于还是不能直视兄长的目光，掉过头去，紧紧盯着石台上的父亲，竭力平顺着胸口剧烈的起伏。

从来不知道，说话竟然可以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艰难到，必须从父亲身上借取勇气。

但是有些话，不得不说，也只能由自己来说。

“爹说，要你离·开·水·月·洞·天。”

童博

童战的话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将自己用来隐藏心绪的面具劈了个粉碎。
爹要我离开水月洞天？！？！？？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惹爹生气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石台上，刚刚离去的父亲，面目如此安详。
祭坛前，背对自己的弟弟，身形精干如昔。
然而原本血浓于水的至亲，却突然变得如此生分，如此陌生。
为什么？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此时心中纵有千言，口中却无半语。

天外草

“不可能啊！”
“族长向来严守族规，怎么会说这种话？”
“童博这孩子的为人我们都清楚，族长怎么会无缘无故要赶他走？”

听到童战那句话的长老和族人如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更有人忍不住上前相询：“童战，是不是你听错了？族长为什么会要童博离开水月洞天？”

童战

255# 天外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了！！！”双眼通红如同困兽般大声嘶吼，猛地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冲了出去。

童博

（不对，不对，这表情，这态度。）
（他不是在针对我。没错，这小子从小就藏不住事。）
（他一定有苦衷。）
（父亲啊，你究竟和弟弟说了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息了下心绪，随即转身追了出去。
“童战，童战，童战！”

天外草

童战奔行虽速，但其实只是漫无目的一味狂奔，不久便给童博追上。此时地近水边，前行无路，童战终于停了下来，听到背后童博的叫声，却仍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不肯回过头来。

童博

“童战，到底怎么了？”

童战

259# 童博

“我说了我不知道！”几乎要炸开的声音还带着奔行后的喘息，蓦地反过身，就要从童博身旁越过去：“你不走，我走！”